【渣翻】克里特的狄克提斯的《特洛亚战记》六卷8至15节(完) 附英译简介

存在一部希腊文的《特洛亚战记》吗?拉丁文译者生活的年代是?拉丁文本和希腊文本存在何种程度的差别?——既然以这种“荷马问题”体开篇提了几个“狄克提斯问题”,就先贴上跳票已久的英译者对的论述吧。

英译序

Preface、Letter两词原文均作了首字母大写,中译文(分别译作“前言”“信件”或“信”)以加粗处理,注262中的“简介”一词(原注作“Introduction”)同理。脚注中的著作及作者,除有通行中文译名的,均不进行翻译。“manuscript”一词除“信件和前言(后者是另一组抄本的书前介绍)”一段最后一处译为“手稿”外,均译作“抄本”——未修习过专业外语,不知如此翻译是否恰当,如错误请指正。译者对罗马史一窍不通,有关罗马官职、纪年的名词,均自作主张进行翻译,并以脚注形式标注英文原文。部分分段方式按照中文语言习惯进行了修改。

话说,腓尼基→希→拉丁→英→中,流石何国师所谓“四重”译本(笑)。——译者

关于《特洛亚战记》

现存的所有《特洛亚战记》抄本均是用中世纪拉丁语写成。它们可依照书前介绍不同被分为两组,一组是由一部前言进行介绍的,另一组则是通过一封。[1]的作者做出了以下声明:(1)他将本作由希腊文原文译为拉丁文;(2)他进行的是意译而非逐字翻译;以及(3)当原著的前五卷译完后,他将余下部分缩写为一卷。[2]

长久以来学者们难以相信真的如两部介绍所说,存在着一部希腊文写成的《特洛亚战记》。然而,最终在1899-1900年的冬季,一则与现有的拉丁文文本十分吻合的希腊文纸莎草残篇从公元206年的税务记录背面被辨认出来,[3]这证明,这部拉丁文的《特洛亚战记》的确是一部希腊文原著的译注,尽管它的写作年代远晚于希腊文纸莎草残篇。此外,那张纸莎草还帮助我们证明译文确实是意译,最后一卷也是缩写的产物。下面的对希腊文纸莎草残篇和拉丁文翻译的同一章节的对比(本书4.9)可以直观地展示后者的丰满程度。

πενθος δε ου μικρον τοις εν Ιλιω εγενετο

Τρωιλου απολομενου. ν γαρ ετι ωεος και

γενναιος και [ωραιος].[4]

Troiani tollunt gemitus et clamore lugubri Troilicasum

miserandum in modum deflent recordati aetatem eiusadmodum immaturam qui in primis pueritiae annis cum verecundia ac

probitate, turn praecipue forma corporis amabilisatque acceptus popularibus adolescebat.[5]

即便是在纸莎草残篇被发现前,也基本可以确定拉丁文《特洛亚战记》并非对希腊文原著的逐字翻译,因为它的写作风格很大程度上受到以前的拉丁语文学的影响。译者模仿了普劳图斯、泰伦提乌斯、西塞罗、李维、凯撒、科尔奈利乌斯·奈波斯、维吉尔,尤其是撒路斯提乌斯[6]。已被发现的受撒路斯提乌斯的影响的语句超过350处。[7]例如,上文引述章节中的acceptus popularibus并没有希腊文词汇与之对应,它大概衍生自撒路斯提乌斯笔下的tam acceptum popularibus。[8]

不过尽管拉丁文《特洛亚战记》对原著进行了意译,它的大部分章节依然很可能忠实地再现了后者的重点情节,说它是“意译”,则是因为它在希腊文贫乏的框架上,(通常是通过套用前人的拉丁语作品章节)进行了自由发挥。尽管如此,这些“发挥”也显得异常枯燥且直白。上文列出的对比也能证实信件作者所谓前五卷译文未经节略的声明,因为卷1至卷5余下部分的丰满程度和卷4引文是差不多的。

另一方面,和卷1-5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卷6作为拉丁文版本的尾卷,则仿佛经过了严重的压缩——作者试图将战后希腊人的归返总结为一卷。而拜占庭作家马拉拉斯则给出了比拉丁文《特洛亚战记》远为长而详细的记述,他作品的素材,正是希腊文版的《特洛亚战记》。[9]我们还从两部拜占庭著作中得知,希腊文版本共有九卷。由此可推断出,拉丁文版的前五卷的确是希腊文版前五卷的忠实复述,卷6则是希腊文版后四卷的浓缩。[10]

既然信件的作者正确地描述了拉丁文版本的构成,我们就有理由相信,他正是本书的译者。开头,他自称卢基乌斯·塞普提米乌斯,不幸的是,以上就是目前所知关于他的全部。信件和拉丁文《特洛亚战记》的写作时间可以被推定到公元四世纪。首先,这一时期的语言和写作风格与该书契合;其次,中consularis一词被用以描述鲁提利乌斯·鲁孚斯,意思是“省长”[11],而君士坦丁一世即位前(323-337A.D.)[12],该词并无此义项。[13]的收件人昆图斯·阿拉狄乌斯·鲁菲努斯则很可能是一位任职于363年,名叫阿拉狄乌斯·鲁菲努斯的东部军官[14]。不过,公元四世纪,罗马还有一位名叫昆图斯·阿拉狄乌斯·鲁菲努斯的地方行政长官[15],任职于君士坦丁一世即位的数年前。[16]

信件前言(后者是另一组抄本的书前介绍)均描述了希腊文《特洛亚战记》最初是如何成文,以及是如何最终重见天日的。然而,二者的描述并非完全一致。例如,前言写道,事件的起因是一场地震使狄克提斯的坟墓开裂,一些牧羊人将手稿带给了欧普拉克西德斯,而信件则称坟墓因年久失修而倒塌,牧羊人们将手稿带给了普拉克西斯。[17]N.E.格里芬对这两种介绍做出了如下的诠释:拉丁文前言复述了原有的希腊文前言,因为它的文字“更加明确且详尽”,比如手稿最初拥有者的名字是欧普拉克西德斯而非普拉克西斯。拉丁文信件则是希腊文的拉丁译者所写,他先前应接触过希腊文前言,但他用以翻译的希腊文抄本的前言却遗失了,这也是他认为有必要在中复述那篇前言,复述内容却与前言有着相当程度差别的原因。[18]大概是在附有那封信件的拉丁文《特洛亚战记》完篇后,另一位译者将希腊文前言译成了拉丁文。他或许读过了那封信件,但更喜欢作为起源、做出更真实介绍的前言

如果希腊文《特洛亚战记》的作者果真为他的著作写了一篇前言(这种情况下两个生活年代差了一千年的人将会同时出现[19]),我们便可以将它的写作年代推定到公元66年以后——前言称该书被发现于“皇帝尼禄统治的第十三年”。此外,根据一些古文字学证据,希腊文纸莎草残篇写于公元250年之前。[20]因此希腊文《特洛亚战记》应写于公元66到250年之间。格里芬坚持认为,这个时间应定在尼禄统治后不久,他指出,“残篇相对于狄克提斯原本的回忆录仅有很少的变更”(意为,相比拉丁文《特洛亚战记》和马拉拉斯的著作,希腊文残篇仅省略了有限的细节)[21]。

“Dictys”这个名字很可能是衍生自“Dicte”一词,后者是克里特一座著名山脉的名字[22];“Dictaean”是“Cretan”的同义词。这位作者在字里行间无不显示这对克里特人的偏爱,例如,克里特将领伊多墨纽斯,一反常态地成为了尤利西斯叙述冒险经历的对象。因此,我们可以推测他可能也是一名克里特人。从他的著作来看,他的性格似乎与公元一世纪的《圣经·新约》所描述的克里特人相仿:“有克里特人中的一个本地先知说:‘克里特人常说谎话,乃是恶兽,又馋又懒。’这个见证是真的。”[23]

本书的拉丁文题目是Ephemeris Belli Troiani(《特洛亚战记》),其中ephemeris是一个希腊文单词,想必希腊文原著的题目也包含这个词,意为“日记”或“日志”,经常作为一个军事用语来使用。希腊作家普鲁塔克就将凯撒的《高卢战记》(Commentarii de BelloGallico)称作Ephemerides,[24]该书以平实的散文,用一名男子的第一人称视角叙述了一系列事件,而这正是狄克提斯写作《特洛亚战记》想达到的效果。

[25]

卢基乌斯·塞普提米乌斯向昆图斯·阿拉狄乌斯·鲁菲努斯致以诚挚问候。

克里特的狄克提斯在写作他的《特洛亚战记》时,使用的是卡德摩斯和阿革诺尔推广到希腊的腓尼基文[26]。他曾在此战期间服役于伊多墨纽斯麾下。

许多年后,狄克提斯位于克诺索斯(克里特王的王座曾经位于此处)的坟墓因年久失修而倒塌了[27]。一些牧羊人在那片废墟中漫步时发现了被巧妙埋藏于其中的一枚锡盒。他们打破了这个被以为是藏宝箱的盒子,但于彼重见天日的并非黄金或什么其它财富,而是一部写在椴木写字板上的著作。这些心灰意冷的人将书带给该地的所有者普拉克西斯[28]。普拉克西斯将它直译为阿提卡语(希腊语的一种[29])并上呈给罗马皇帝尼禄[30],受到了后者的重赏。

当这些小写字板偶然传入我的手中时,作为一名探求真实历史的学生,我陷入了将其意译为拉丁文的欲望中——我并非天赋异禀之人,只是想填满闲暇时光而已。我将记述战争本身的前五卷未经节略译了出来,余下有关希腊人的归返的部分则被我缩写为一卷[31]。现在,我的鲁菲努斯啊,我将它寄给了你。珍视我的作品,通过阅读狄克提斯的著作,使它得到应有的重视吧……

前言

本书的作者狄克提斯,既是生于克里特岛克诺索斯的当地人,也是阿特瑞代的同时代人[32]。他通晓腓尼基语的读写——卡德摩斯将该语言引入了阿开亚[33]。他曾与伊多墨纽斯、墨里奥涅斯两位将领加入进攻特洛亚的军队中。(伊多墨纽斯和墨里奥涅斯分别是丢卡利翁和摩洛斯之子。)他们选中狄克提斯记述有关此战争的历史。于是,他将整场战争分为九卷[34],用腓尼基语写在了椴木写字板上。

返回克里特时,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临死前,他指示人们将他的著作同他本人一起埋葬。遵从着他的遗愿,人们将这些椴木写字板放在一个锡制小盒子里,埋藏在了他的墓中。

时光飞逝。皇帝尼禄统治的第十三年[35],克诺索斯发生了一场地震,使得狄克提斯的坟墓开裂,过路人因此能够看到那个盒子。一些路过的牧羊人以为看到了什么财宝,便将它从墓中盗出。但当他们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只有刻写着陌生字符的椴木写字板时,便将它们交给了自己的主人。他们的主人欧普拉克西德斯认出了这些字符,并将该书上呈给克里特岛的首长鲁提利乌斯·鲁孚斯。鲁孚斯认为围绕它存在着某些谜团,就和欧普拉克西德斯一起将它带给了尼禄[36]。

收到这些写字板后,尼禄将他的腓尼基语语言学家召来,命令他们破译其上的内容。后者很快完成他们的工作,告知尼禄这是一个经历了特洛伊战争的古代人的记述。于是,尼禄又命人将它翻译为希腊文,就这样一部更加精准地描述了特洛伊战争的著作公之于众。他还授予欧普拉克西德斯许多赠礼和罗马公民身份,将他遣回了家。

希腊图书馆遵照尼禄的指令,取走了这份狄克提斯记述的历史,其内容如下。

[1] Werner Eisenhut, ed. DictyisCretensis Ephemeridos Belli Troiani Libri (Teubner, Leipzig, 1958), p.xii (praefatio).

[2] 以上宣言是Nathaniel E. Griffin总结出的,见’The Greek Dictys’,American Journal of Philology,XXIX(1908),331.

[3]The Tebtunis Papyri, ed.Grenfell-Hunt-Goodspeed, PartII (London, 1907), pp.9 ff. Eisenhut (Eisenhut,pp.134-139) 也编辑过该残篇,它包括本书4.8(结尾)至4.15(中间)的部分。

[4] 可译为,“特洛伊露斯死时,特洛亚人表露出极大的悲伤,因为死者尚年轻,十分高贵且英俊”。

[5] 译文见正文(4.9尾句)。

[6] Herman Dunger,’Dictys-Spetimius:Ober die unsprungliche Abfassungund die Quellen der Ephemeris Belli Troiani’, Programm des VitzhumschensGymnasiums (Dresden,1878) p.7.

[7] Henrich Pratje, QuaestionesSallusianae ad Lucium Septimium et Sulpicium Severum Gai Sallusti Crispi imitatorsspectantes (Gottingen, 1874).

[8] Griffin, AJP, 331, who cites Pratje, p. 10. 该短语出自撒路斯提乌斯BellumJugurthinum 7.1。

[9] 马拉拉斯Chronographia 5. 见Griffin, AJP, 334-335.

[10] 所谓的拜占庭著作的作者是Eudokia和Suidas。见信件注7和前言注3(译注:即注269、272)。

[11] 译注:“省长”governor of a province.

[12] Leopold Constans, ed. LeRoman de Torie par Benoit de Sainte-Maure, Vol. VI, Societe des AnciensTextex Francais (Paris, 1912), pp. 196-197.

[13] 译注:中并未提到此人,但前言确实如简介所说,用consularis形容鲁孚斯。

[14] 译注:“东部军官”commander of the east.

[15] 译注:“地方行政长官”prefect.

[16] Constans pp. 196-197.

[17] 其他差别见信件部分的注释。

[18] Nathaniel E. Griffin, Dares andDictys (Baltimore, 1907), pp. 118-120.

[19] 译注:原文“thus filling the roles of two men who lived a thousand years apart”,不清楚“two men”指的是哪两人,亦不清楚本句句意。

[20] Papyri, p. 10.

[21] Griffin, AJP, 335.

[22] 译注:又名“Dikti”,位于克里特岛东部。

[23] 《提多书》1.12-13(King James本)。

[24] 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凯撒传》22。见Eisenhut, p. vi (praefatio).

[25] 简介中有关于这则信件前言的论述。

[26] 关于腓尼基文的引入者,前言仅提到了卡德摩斯,本书5.17说是卡德摩斯和达那奥斯,只能认为信件作者遗忘了自己的译法了。

[27] 前言中,是一场地震使坟墓开裂的。

[28] 普拉克西斯即是前言中的欧普拉克西德斯。

[29] 前言中为腓尼基语。

[30] 前言中欧普拉克西德斯将该书交给了克里特首长鲁提利乌斯·鲁孚斯,后者将它呈给了尼禄。

[31] 抄本原件均称有五卷受到了节略,因此根据Eudokia和Suidas的报告,此处进行了修改以契合九的总卷数。另见前言注3(译注:即注272)。

[32] 阿特瑞代指阿伽门农和墨涅拉奥斯,但在本书中,他们并非阿特柔斯之子,而是普勒斯特涅斯的儿子。见1.1。

[33] 阿开亚是罗马设在希腊的一个省。

[34] 抄本原件均称狄克提斯共写了六卷,因此此处根据Eudokia和Suidas的报告进行了修改,见信件注7(译注:即注269)。

[35] 即公元67年。

[36] 此句亦可译为“鲁孚斯……就将欧普拉克西德斯和这些写字板一起遣送给尼禄”。

总结:

1.确实存在希腊文《特洛亚战记》,成书于66-250年之间,若前言所言属实,它应是一部腓尼基文著作的译文。前言由希腊文作者撰写,他很可能是一名克里特人。

2.由希腊文著作翻译而成的拉丁文《战记》,成书于公元4世纪,的作者就是拉丁文译者。

3.拉丁文《战记》对希腊文版进行了扩充。

6.8

充分调查后,克律西波斯和阿拉托斯返回,向涅奥普托勒摩斯进行了完整的报告。

尽管当时风大浪急,涅奥普托勒摩斯还是在有充分理由留在原地的情况下装配好船只出发了。航程中,舰队先是饱受狂风骤雨的侵扰,后来又被冲上塞皮阿德斯海滩(它以危险的礁石众多而得名)[1],在此过程中几乎损失殆尽。他和一同出航的人则勉强逃生。在海岸上他发现了藏身于一处阴暗而偏远的洞穴的祖父。这位老人此前一边躲避着阿卡斯托斯的迫害,一边守望着可能航行至此的人,期待孙子的到来。

佩琉斯将降临在他家室的一切不幸告诉了涅奥普托勒摩斯。很快后者又偶然得知,阿卡斯托斯的儿子墨纳利波斯和普勒斯特涅斯[2]将前往佩琉斯的洞穴附近狩猎,于是他开始计划发动进攻。他换上当地的服饰,扮作一名伊奥尔科斯人[3],在阿卡斯托斯的儿子面前现身,请求加入狩猎并得到了准许。不久,他抓住二人远离随员的时机将他们杀死。随后,他俘获并杀死了前来寻找主人的忠诚奴隶基倪拉斯[4],此前他已从后者口中得知阿卡斯托斯也在赶来的途中。

6.9

于是,涅奥普托勒摩斯又换上弗律癸亚服饰,装扮成他先前俘虏的普里阿摩之子墨斯托尔[5],前去与阿卡斯托斯会面。他自称是墨斯托尔,并告诉阿卡斯托斯涅奥普托勒摩斯在长途航行后疲惫万分,正于岩洞中酣睡。

阿卡斯托斯正欲诱捕他最痛恨的敌人,于是径直前往洞穴,守候在那里的忒提丝却阻止了他(她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前来陪伴佩琉斯)。她严厉斥责阿卡斯托斯,指出他对阿喀琉斯的家室犯下的罪行违背了神律。但随后她又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保护他免遭涅奥普托勒摩斯的杀害,力劝孙子克制进一步的复仇和杀戮。

阿卡斯托斯万分感激忒提丝出乎意料的帮助,当即将国家的控制权自愿交给了涅奥普托勒摩斯。后者则带领祖父母佩琉斯和忒提丝,以及从航程中幸存的手下来到城市。全城百姓都簇拥在新的掌权者身边,万分热情地欢迎他——很快他将证明这份热情并未错置。

6.10

在参加涅奥普托勒摩斯与墨涅拉奥斯的女儿赫尔弥奥涅的婚礼时,我从他的述说中得知了以上全部事件。我还听说了有关门农骨灰埋葬的故事。

门农的遗骨为他驻留在帕福斯的手下所得。他们先前已将率领他们向特洛亚航行的帕拉斯杀害,并瓜分了战利品[6]。

希墨拉,门农的姐妹——有些人依照其母的名字称她为赫墨拉[7]——来到帕福斯寻找兄弟的遗体。在找到骨灰并得知了战利品的去向后,她想将二者一并收回。于是,在占门农士兵多数的腓尼基人的主张下,她不得不做出选择:战利品和遗骨,二者只能拥有其一。就这样,在姐妹亲情的驱使下,她最终选择了后者,带走了骨灰瓮,并起航返回腓尼基。

她来到该国的法利奥提斯[8]将遗骨下葬,随后便突然从人们的视野内消失。关于她的消失有三种解释:她若非伴随着日落同母亲希墨拉一起消失[9],就是未能承受住兄弟离世的打击而自杀,再者就是法利奥提斯的居民杀害了她以劫夺她的全部财物。

涅奥普托勒摩斯是以上有关门农及其姐妹的故事的来源。

6.11

回到克里特的那年,我和另外两人作为公众代表前去寻求阿波罗的神谕,以减轻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带来的损失。一大群蝗虫毫无征兆地袭击了我们的岛屿,恣意啃食着田地中的谷物。对于我们的祈祷和哀求,神谕的答复是,一些生灵将为神明所杀,在那之后岛上的庄稼可以再次生长并丰收。

德尔菲人阻止我们即刻起航,他们说,当下天气十分危险,不利于航行。然而,和我一道前来的吕科弗戎和伊克萨欧斯拒绝听从劝告。他们动身返回,却在途中被闪电击中而丧生。随后,正如神明的预言,在这场雷暴之后,蝗虫离开了岛屿,淹没在汪洋之中,岛上的谷物重新开始生长。

6.12

与此同时,为了感谢阿波罗惩罚了他的杀父仇人,涅奥普托勒摩斯在与赫尔弥奥涅完婚后也来到了德尔菲,安德罗玛刻和赫克托尔唯一生还的儿子拉奥达玛斯则被他留在家中[10]。

丈夫离开后,一想到自己的对手竟是俘虏,赫尔弥奥涅便备受煎熬。她召来父亲墨涅拉奥斯,痛苦地抱怨她悲惨的遭遇。诉说着涅奥普托勒摩斯是怎样爱一名女俘胜过自己,她催促父亲杀了赫克托尔的儿子。安德罗玛刻却得知了这项密谋,在怜悯她命运的人民的援助下救走了儿子。人们还辱骂墨涅拉奥斯,后者侥幸躲过了他们的杀戮。

6.13

这时,抵达这里的奥瑞斯特斯得知了此事,于是他劝说墨涅拉奥斯施行那项密谋,因为他原本就计划归返后立刻诛杀涅奥普托勒摩斯——奥瑞斯特斯如此恨他是因为他娶了原本已被许配给奥瑞斯特斯的赫尔弥奥涅。于是,他的首项行动便是将一些可靠的侦查员派至德尔菲,以调查涅奥普托勒摩斯何时返回。

奥瑞斯特斯的计划被报告给墨涅拉奥斯后,后者返回了斯巴达,因为他不愿充当这样一宗罪行的帮凶。

随后,被派到德尔菲的侦查员回报称,他们并未在那里发现目标,这样一来奥瑞斯特斯只得亲自出航寻找涅奥普托勒摩斯。

奥瑞斯特斯并未于他出发的当日返回,因此他归来后,所有人都相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很快,有关奥瑞斯特斯无耻地杀害了涅奥普托勒摩斯的故事变得众所周知起来。

之后,奥瑞斯特斯带着婚约者赫尔弥奥涅返回了迈锡尼。

与此同时,佩琉斯和忒提丝得知了孙子的死讯,决定出航以亲自调查其死亡的真相。他们查出他被葬在德尔菲(随后二人在那里按照传统仪式为他举行了葬礼),但他丧命的地点却是一个奥瑞斯特斯从未出现的地方。然而,人们拒绝相信这个结论——有关奥瑞斯特斯背叛的推测已经深入人心[11]。

此外,看到赫尔弥奥涅已与奥瑞斯特斯成婚的忒提丝还将安德罗玛刻送回了摩罗西亚人那里。安德罗玛刻已经怀有涅奥普托勒摩斯的孩子,忒提丝不免担心奥瑞斯特斯和赫尔弥奥涅或将试图杀掉那胎儿[12]。

6.14

这段时间里,尤利西斯则时常受到厄兆与噩梦的惊扰。于是,他召集了治下所有精于释梦的人,将一切事情尤其是他反复梦到的梦境告诉他们[13]。

梦中,一个半人半神[14]、拥有美丽外表的存在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出现,正当尤利西斯狂热地伸出双臂试图拥抱对方时,一个人声却这样劝阻他:这样的结合是邪恶的,它会联结拥有同种血肉的两者,且两者中注定有一人将为对方所杀。于是尤利西斯陷入了沉思,这时,在那个幻影的控制下,一柄矛从海洋中掷出,飞到二者中间,将他们分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这场幻象诠释为攸关他生死的征兆,并乞求他警惕儿子的背叛。于是,受到父亲怀疑的特勒玛科斯被遣送到刻法勒尼亚岛务农,受到数名可靠守卫的监视。此外,尤利西斯还撤到一个隐蔽而偏僻的地点,奋力抗争以回避梦境预言的未来。

6.15

然而,与此同时,喀尔刻为奥德修斯生育、抚养于艾艾埃岛的儿子,特勒戈诺斯,也长大成人,来到伊塔卡寻父。他携带着一把枪,枪尖由斑鸠的骨头制成,这种海鸟是他的出生地艾艾埃的象征[15]。得知了尤利西斯居住的地点后,他迅速前往,却被那里的守卫阻止进入。坚持劝说无果后,他开始大喊,声称阻止一名儿子拥抱其父是一种可耻的罪行。然而,守卫们并不知道奥德修斯还育有第二个儿子,便以为是特勒玛科斯前来杀害国王,于是抗拒得更加坚决。就这样,在逐渐激烈的反对下,特勒戈诺斯越发震怒。最终,他击杀或击伤了许多守卫。

得知此事后,尤利西斯以为特勒玛科斯派了一名年轻人前来危害他,于是加入打斗,操纵着长枪攻击对方。然而,他的攻势被特勒戈诺斯化解。为了一击致命,特勒戈诺斯掷出了他非凡的武器,击中了自己的父亲。

受伤倒地的尤利西斯,对这般宿命感到无比欣慰。他想,死在一名陌生人手中再好不过,这样便可以阻止他深爱着的特勒玛科斯背负弑亲的罪孽。一息尚存之际,他如此询问年轻人——他是何人;来自何方;为何敢杀死尤利西斯,拉埃尔特斯之子,这个无论是于战火中还是和平时代均秉持美德,并因此而闻名的人。

于是,特勒戈诺斯意识到:他所杀掉的正是自己的父亲。他潸然泪下,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为弑父而饱受折磨的情状令人动容。随后,他回答了尤利西斯的提问,将自己的名字、母亲的名字、出生岛屿的名字告诉父亲,并将枪尖出示给父亲看。

至此,尤利西斯终于明白,那些反复出现的梦境被正确地诠释了,命中注定他会被一个他从未提防的人杀死。三天后,尤利西斯去世了,他虽年事已高,力量却丝毫未减。


[1] 译注:Sepiades,未考据到此地具体位置。拉丁文为Sepiadum,其词源或许是希腊文σήπειν,意为“使腐烂”。

[2] 译注:Menalippus,可能为Melanippus的误写,应为狄克提斯原创人物,令存在一种可能性是作者将忒拜人阿斯塔科斯(Astacus)误认为是阿卡斯托斯(Acastus,二者姓名仅存在拼写上的不同),而前者有一子名叫墨兰尼波斯(Melanippus),死于与堤丢斯的战斗中。普勒斯特涅斯,应是与本书1.1等中的普勒斯特涅斯同名的人物。

[3] 译注:见注78。

[4] 译注:与《伊里亚特》中的库普罗斯王(11.20-22)同名。

[5] 根据本书2.43,墨斯托尔已在特洛亚被杀。

[6] 对比本书4.4,其中门农的军队杀害的是法拉斯(Phalas)而非帕拉斯(Palas),驻留在了罗德斯而非帕福斯。译注:后者位于库普罗斯岛上。

[7] 奥萝拉(黎明)是希墨拉(热望)-赫墨拉(白日)的母亲。

[8] 译注:未考据到有关信息。

[9] 译注:本文段令人费解。依照这句话和本段首句(Then his sister Himera, or Hemera as some call her after her mother),赫墨拉乃是希墨拉母亲的名字,但4.4提到希墨拉的兄弟门农是奥萝拉之子。

[10] 对比本书5.16,其中涅奥普托勒摩斯将赫克托尔的两个儿子给了赫勒诺斯。

[11] 译注:有关涅奥普托勒摩斯之死,欧里庇得斯《安德罗玛刻》(1085-1165)记载他在奥瑞斯特斯的谋划下,于德尔菲被当地人所杀。《书藏》(4.6.14)称他或为奥瑞斯特斯所杀,或为德尔菲人玛开柔斯所杀。《埃涅阿斯纪》(305-330)则称他被奥瑞斯特斯杀死在阿喀琉斯神坛下。

[12] 译注:此人或名为摩罗索斯,在《安德罗玛刻》中(1243-1250)中出生于涅奥普托勒摩斯死亡之前,为厄庇鲁斯的摩罗西亚人的名祖,同时也被传说为亚历山大大帝的母亲奥林匹亚丝的祖先。

[13] 比读《奥德赛》中(11.134-137)提瑞西阿斯所作的预言:“死亡将从海上降临于你……”

[14] 特勒戈诺斯为凡人尤利西斯与神明喀尔刻所生。

[15] 译注:普罗克洛斯《文选》描述这把枪时称枪尖上有一个带钩的刺。《奥德赛》注释和《书藏》均称枪头是鳐鱼骨制成的,前者还提到这是一把神造兵装。

尤利西斯的梦境部分用词较为晦涩,不知拉丁语原文是否亦如此,现将英译文贴出以供参考:

A form,half human andhalf divine, and beautiful to behold, suddenly arose from the same place. As hepassionately reached out his arms and tried to embrace it, he received a rebuke,in a human voice: such a union was wicked, a union between those of the same fleshand blood, one of whom was destined to die at the hands of the other, and whilehe pondered, and wondered how this could be, a shaft, hurled by the apparition’scommand, appeared to arise from the sea and, coming between them, caused them topart.


完结撒錵!虽然是部超过了“带感”的限度从而变得“奇怪”的著作,但看到6.15的奥酱,总觉得时间精力花得值了。

6卷1-7节

有(yǒu)了(shēng)时(zhī)间(nían)会把译名对照和索引整理出来,英译简介的余下部分应该也会译出(介绍了本书对中世纪有关特洛亚的文学的影响,以及这种传统与以荷马未代表的传统的差别,还对英译文进行了说明)。同一本书的后半部分是捆绑销售的the Fall of Troy:a History,托名弗律癸亚人达勒斯(Dares the Phrygian),拉丁文成书于6世纪早期,很有趣所以大概是下一个翻译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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